窗(七)
相传多年前,这幢独栋小楼寡居着一位老叟,尨眉皓发 。年轻时是一位钢琴艺术家,琴艺卓绝,誉满江南。然一生不事婚娶,膝下无子。
某天夜里,一伙盗贼潜窗而入。古镇传闻老人寓所藏有几大箱无人承继的财宝,因而招致剽拂。
贼老大下令,“手脚轻快,寻到财宝速速离去,切莫惊扰主家”
老人壮年时被逮捕入狱,囚于水牢,一晃十年。是日,狱卒擎着认罪书扔在他脚下,要他画押伏法。他捡起纸张,一行行贪读咀嚼着罪状。这暗无天日的牢笼,文字,文字是多么宝贵啊。他翻过纸面,一片雪白无污的圣地。他开始熟练默写黑白琴键,纸面摊在双膝上,双手舞蹁跹。无声的乐章在指尖淋淋流淌,滋润着焦渴的一颗心。
石墙不能就是监狱
铁窗也不能成为笼子
沉静的心灵
视这些为一所隐居之屋。
他知道飞去哪里,但羽毛散落了,在无限中下坠,下坠。
这一异端行径使他折丧了三根手指,命运,是命运下令夺去他的手指。
……
老人服了药,此时睡眠正酣。
传闻果然无误,一小贼来报,在楼梯下间发现一个柳木漆红的老箱子。贼老大率众人来到宝物前,黄铜锁具,漆渍斑驳,积尘十年有余。贼中有能人,善用锡纸开锁。
咔哒,锁具应声而开。小贼事成身退,贼老大一双巨掌反复摩挲宝箱,轻拭灰尘。嘎吱,宝盖轻启,众贼狂喜非常。然伸手摸去,捞到一手粗砺物什。
虫虱泛滥,蛀咬嘶吞老人经年遗忘的手稿。
疲倦,从积尘的宝箱逸出,泱泱而出的金色的疲倦,把众贼的发顶指尖都淹没。楼梯,窗户,独栋小楼,古镇,次第淹没。